《吉祥纹莲花楼(典藏版全四册)》

藤萍 28个笔记


第一章 碧窗有“鬼”杀人

◆ 窗外的歌声远远地唱着,那已经折断的舌头唱着生人无法听懂的凄婉的歌……他已经练了近四十年的武功,耳目虽然不是江湖中最好,至少也绝不弱,但他……没有听到任何“人”的声音。风沙沙透过未关紧的窗缝,他瞪着那碧影飘忽的窗户,平生第一次想到了一个字——“鬼”?

◆ 世人都在好奇李莲花究竟如何让死人复生,而方多病只想知道他究竟怎么知道哪里的地下有活人可挖?“我早些时候还是有些银子。”李莲花仔细扫了前厅,收起了簸箕,“只要盘算得好,还可以过日子。”方多病翻白眼,“你还有多少银子?”“五十两。”李莲花微笑,“对我来说,已经可以用一辈子。”方多病呸了一声,“武林中居然有你这种一辈子只打算花五十两的败类,简直是江湖之耻。

第二章 一品坟

◆ 去者日以疏,生者日已亲。出郭门直视,但见丘与坟。古墓犁为田,松柏摧为薪。白杨多悲风,萧萧愁杀人……在这里重见‘悲风白杨’,倒是应景。

第四章 经声佛火

◆ 莲花轻轻叹了口气,温言道:“我若是他,当然是会恨你的。”云彼丘全身一震,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李莲花连忙倒了杯茶给他,又道:“可是事情已经过去十年了,不管是什么样糟糕的事,都该忘记了,不是吗?”云彼丘颤声道:“真的会忘记吗?”李莲花微笑,十分有耐心,也温和地道:“真的会忘记的,十年了,他会遇到更倒霉、更糟糕的事,然后发现,其实当时以为罪大恶极不可原谅的很多事,其实并不是真的很糟糕,然后他就忘记了。”云彼丘猛地站了起来,“他若忘记了,为何不回来?”李莲花瞪眼道:“我怎么会知道?”云彼丘怔怔地看着他,很迷惑,就如见了一团迷雾,缓缓地坐了下来。

第五章 断臂

◆ 碧瓦红墙,庭院之中花木茂盛,鸟鸣声清脆异常……一只雀鸟停在院中古井边缘上,歪着头静静看着蜿蜒的鲜血从房内地面缓缓流出,一条橘红色的四脚蛇随着鲜血慢慢爬出,停在了门槛之下。

◆ 这灰衣人姓王,名忠;紫衣人姓何,名璋,这两人和刘如京都是“四虎银枪”之一,十年前在四顾门中号称勇猛第一,与人动手只知前进不知后退的四员猛将,其中一人在四顾门与金鸾盟的决战中战死,余下三人随四顾门之解散而离散。王忠弃枪学剑,开创“震剑”一门;何璋却在“捕花二青天”手下当了个不大不小的官儿,算是个捕头;刘如京回师门马家堡隐居,十年来甚少出门。近来王忠和何璋二人听到江湖传言,据说四顾门门主李相夷与金鸾盟盟主笛飞声虽然在决战中失踪,却都并没有死,激动之余,三人约定在马家堡重聚,商量寻觅门主一事,不料刘如京竟然来不及等见兄弟一面,就已为人所害!

◆ 王忠正是和那“东西”照了一个正面,同时脱口惊呼:“二哥!”王武也惊呼道:“刘师叔!”那挥剑向李莲花砍下而后逃窜的人正是断了一臂的刘如京!被几人叫破身份,刘如京终是停了下来,看了王忠一眼,神色甚是复杂,十分激动,也很黯然,“我……”王忠大步向前,一时间他已把马家堡血案全悉忘却,一把抓住刘如京的肩,“二哥!十年不见,你过得可好?”李莲花从泥地里爬了起来,带着微笑站在一旁,只听刘如京低沉地道:“我……唉……我……”他突地抬起头看了李莲花一眼,“李神医酷似门主,方才我差点认错了人。不过……李神医怎知……我并非想杀人……”

第六章 名医会

◆ 花如雪嘿了一声,“这世上最无聊莫过杀人。”李莲花的视线自梁上转到花如雪脸上,那一瞬之间,花如雪突然省起这是李莲花第一次正眼看他,眉头一皱,却听这位神医道:“这世上最简单的,也莫过于杀人……”花如雪嘿了一声,“杀人皆因人有欲。”李莲花微笑道:“没有欲望,怎能算人呢?”

◆ 苏小慵脸上又是一红,“我怎知你……心思弯弯曲曲……有那么多古怪?”李莲花温言道:“你是小姑娘,不要和我学。”苏小慵却道:“如你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我只恨我不够聪明。”李莲花微微一笑,不再说话。方多病心里一乐,这小姑娘只怕心里桃花朵朵开,喜欢上李莲花了。

第一章 观音垂泪

◆ 扁州,百草坡,野霞小筑。时已是深秋,小青峰百草坡的草色已近微黄,虽是新婚将近也有几分喜气,却不脱八分萧索。几缕黑烟在山风中消散,点点带着火星的纸烬刹那随风高飞,蹁跹向天空深处。风中混合着烟火、泥土和草梗的味道,令人一闻便知:有人在上坟。天色黄昏,百草坡野霞小筑门前不远有一处石林,石林之中有片不小的水潭,潭水深不可测,水潭旁边立着一个简单的石碑,石碑之后是一个土冢。碑前未曾烧尽的冥纸仍在飘零,坟前烟火未尽,两人并肩跪在坟前,默默无语,似是已经跪了很久了。那两人是一男一女,男子身着紫袍,身材挺拔修长,侧望面貌英俊,目光炯炯,颇具慑人威势;女子一袭白衣,身材婀娜,一头乌发绾了个髻子,未戴金银饰物,却在鬓边插了朵白花。这二人正是五日后将要成亲的主儿——“紫袍宣天”肖紫衿和李相夷的红颜知己乔婉娩。两人所拜的是李相夷的衣冠冢,并肩跪在衣冠冢面前,也已跪了半个时辰之久了。两人都未说话,只是静静看着那碑上“挚友李相夷之墓”七字,彼此出神。“真快……已经十年了……”跪了许久,乔婉娩终于缓缓地道:“已经十年了。”她的面貌娴雅端庄,并非十分娇艳,却别有一份温婉素净之美,语调听不出是悲是喜,似是十分茫然。

◆ 苏小慵却道:“那不过是李大哥你自己的想法,江湖上还是有不少人说乔姐姐一女配二夫,说她心志不坚,移情别恋,再难听的我都听过。”她哼了一声,“李相夷已经死了十年了,凭什么女人就要为男人守活寡一辈子?乔姐姐又没有嫁给李相夷做妻子。”方多病插口道:“这骂人的人多半在嫉妒肖紫衿。”苏小慵愕然,“嫉妒?”方多病一本正经地道:“他心想:乔婉娩你变心怎么不变到我这里来,竟变到肖紫衿那里去?你若变心嫁给了我,便是从良;嫁给了肖紫衿,就是荡妇。”

◆ 两名女子一位娇美明艳,身着绿色衣裙,是“紫菊女”康惠荷;另一位却是一袭布裙,不施脂粉,天然一股书卷之气,正是“吹箫姝”龙赋婕。

◆ 她再度打断他的话,背靠着李相夷的坟墓,古怪地看着他,低声道:“你如果不骗我说他已经死了,我不会嫁给紫衿。”他轻轻叹了口气,“你伤心的不是你嫁给了紫衿,是你没有后悔嫁给紫衿。”乔婉娩木然地看着他,眼泪滑落了满脸,足足过了一炷香时间,她突然笑了起来,低低的犹如伤兽般痛楚的笑,“相夷你——你还是——还是那样——能用一句话杀死一个人……”

◆ 几年前他也感到过凄凉寂寞,甚至有时候会刻意回避忆起一些往事。只是,如今,不了。

第二章 窟窿

◆ 他仍是呆呆地看着夕阳,“但我武功大损,已不如武林中第九流的角色。江湖之中,不知有多少人想找我报仇,不知有多少人想要《黄泉真经》。除了留在此地做打铁的严福,天下之大,我竟无处可去。”言罢,语言中深刻的怨毒已变成了难以言喻的苦涩和苍凉,这位当年威震四方的江湖恶徒,如今处境,竟是连寻常村夫都不如。“如今让你这般活着,更痛苦过让你死……”李莲花慢慢地道,“世道轮回,善恶有报,有些时候,还是有道理的。”

第三章 女宅

◆ 这些人虽然形貌不一,老少皆有,俊丑参差,高矮各异,但简而言之都是男人,是男人,就喜欢女人。玉楼春特地将众人在香山的居所安排在香山脚下一处也是天下绝妙无双的地方,那个地方,叫作“女宅”。女宅,顾名思义,便是有许多女子的宅院,简而言之,也就是妓院。

◆ 李莲花目瞪口呆,一时不知是自己眼花,或是白日见鬼——那位秀雅娴静、端庄自持的西妃,不是莲步姗姗地回她自己房间去了?怎会突然到了自己床上?西妃见他进门,脸上微微一红,这一红若是让施文绝见了,必是心中道“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等等,面上不免目痴神迷,有些不省人事之征兆。李莲花一呆之后,却是轻轻反手关上了门,报以微笑,“不知西妃姑娘有何事?”却见西妃怔怔地看着他,眼角眉梢颇为异样,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轻地低声问:“你……叫什么名字?”李莲花道:“李莲花。”西妃脸上又是微微一红,“今夜……今夜我……我……我在这里过。”李莲花道:“啊?”西妃脸上艳若红霞,“我方才和她们打赌,输……输了。今晚我本要陪玉爷,但……但我下棋……下棋输给了赤龙姐姐。”她低下头,侧靠着屏风,十分害羞腼腆。李莲花恍然大悟,方才吃饭之时,女宅的女子们下棋打赌为戏,谁都想陪主子玉楼春过夜,西妃输了,便安排给了自己。转头看那床榻,果然已是铺得整整齐齐,连忙道:“今晚我睡地上。”西妃睁大了眼睛看他,似乎十分不可思议。

◆ 西妃怔怔地看着他,仿佛见了鬼一般,她见过的男子虽然不多,但能进得女宅来,也都是风流倜傥、潇洒多金的俊杰。能得她陪伴一晚,人人都当是莫大荣幸,她生性腼腆,男人们更是喜欢,说是轻薄起来越发有滋味,但这在众姊妹眼里最不成器的男人,见了她之后却抱了两团蒲团睡门口去。他是没见过女人的小丑?还是心怀坦荡的君子?她识人不多,当真瞧不出来。

第二章 食狩村

◆ 陆剑池看着那煮熟的残肉,不知为何,一股沧桑凄凉之意充盈心头,回头看流水无情,白骨节节沉底,眼圈微酸,心中竟是酸楚难受至极。

第三章 饕餮衔首金簪

◆ 李莲花折断一节树枝,伸入女子口中微微一撬,只见她的舌头也被剪去,牙齿却仍雪白。若非双目被挖,这女子容颜清秀,并不难看,但究竟是谁将一位妙龄女子折磨到如此地步?

◆ 猝死乃是世上最美妙的死法

◆ 方多病突然严肃起来,“这倒未必,听说在九琼仙境,有一把刀名为‘掠梦’,听说刀影如虹,刀身如冰,施展起来光彩缭绕,美妙至极……”李莲花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曾有一刀名掠梦,刀出飞虹贯日,影落百里千秋,一动山河千秋梦,漫江春色一吻红。那把刀后来断了,被加了一块冰晶,淬成了另一把剑。叫作吻颈。

第四章 悬猪记

◆ 他在红艳阁辛辛苦苦地干活,一个月不过得四十铜钱,到三十八岁那年好不容易存足钱娶了个媳妇,成婚没三天媳妇嫌他太矮,出门丢人,跟着隔壁的张大壮跑了,于是至今王八十还是一个人住。虽然没人疼没人爱,但王八十很少怨天,有时候他自己对着镇东那小河照照,也觉得就凭水里人长得歪瓜劣枣、身高四尺的样,真他妈的谁都疼不起来,能在红艳阁有份工做,已是老天眷顾。如他这般老实本分、安分守己的人,其实应该平平安安简简单单过一辈子,死时往乱坟岗上一躺,就此完结,王八十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有撞鬼的一天。

第二章 血染少师剑

◆ 李莲花问道:“在你们心中,笛飞声是怎样的人?”一片寂静。过了良久,玉蝶才轻声细气地道:“笛叔叔是天下第一……”她的目中有灼灼光华,细细地道:“我……我……”李莲花微眯起眼睛,微笑道:“怎么?”玉蝶默然半晌,轻声道:“见过笛叔叔以后,就不想嫁人了。”李莲花奇道:“为什么?”玉蝶道:“因为见了笛叔叔以后,别的男人都不是男人了。”李莲花指着自己的鼻子,“包括我?”玉蝶怔了一怔,迷惑地看着他,看了很久之后,点了点头。李莲花和青术面面相觑,青术本不想说话,终于忍不住哼了一声,“他哪有这么好……你没见过他杀人的样子……”玉蝶轻声道:“他就算杀人也比别人光明正大。”青术又哼了一声,“胡乱杀人就是胡乱杀人,有什么光明正大不光明正大……”玉蝶怒道:“你根本不懂笛叔叔!”青术尖叫:“我为什么要懂?他又不把我们这种人当人看,他随随便便一挥手就能杀三五个我们,你又不是没有见过!他杀人连眉头都不皱一下,这种人有什么光明正大不光明正大了?”玉蝶大怒,“像你这种人,就是杀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 “我为何要娶老婆?”笛飞声反问。李莲花瞠目结舌,“是男人人人都要娶老婆的。”笛飞声似是觉得甚是好笑,看了他一眼,“你呢?”“我老婆不过改嫁而已……”李莲花不以为意,抬起头来,突然笑了笑,“十二年前,我答应过他们大家……婉娩出嫁那天,我请大家吃喜糖。那天她嫁了紫衿,我很高兴……从那以后,她再也不必受苦了。”他说得有些颠三倒四,笛飞声并未听懂,喝完最后一口酒,他淡淡地道:“女人而已。”李莲花呛了口气,“阿弥陀佛,施主这般作想,只怕一辈子讨不到老婆。”他正色道,“女人,有如娇梅、如弱柳、如白雪、如碧玉、如浮云、如清泉、如珍珠等等种种,又或有娇嗔依人之态、刚健妩媚之姿、贤良淑德之娴、知书达理之秀,五颜六色,各不相同。就如你那角大帮主,那等天仙绝色只怕数百年来只此一人,怎可把她与众女一视同仁?单凭她整出你这一身肉瘤,就知她诚然是万中挑一、与众不同的奇葩……”笛飞声又是笑了一笑,“杀你之后,我便杀她。”

◆ 之后我种菜养鸡,有时出海钓鱼,日子过得很快,等我有一天想起你的时候……突然发现……我忘了为何要恨你。”他耸了耸肩,摊了摊手,“碧海青天,晴空万里,我楼后的油菜开得鲜艳,门前的杜鹃红得一塌糊涂,明日我可以出海,后日我可以上山,家中存着银子,水缸里养着金鱼,这日子有何不好?”他看着云彼丘,眼中是十分认真的诚挚,“我为何要恨你?”

第三章 东海之约

◆ 女人,当这些女人都不是老婆的时候,涵养再好的男人那耐心也是有限得很。

◆ 十三年前东海一决,李某蒙兵器之利,借沉船之机与君一战犹不能胜,君武勇之处,世所罕见,心悦诚服。今事隔多年,沉疴难起,剑断人亡,再不能赴东海之约,谓为憾事。方多病瞪眼看着那熟悉的字迹,看了几句,已全身都凉了,只见那信上写道:江山多年,变化万千,去去重去去,来时是来时。今四顾门肖紫衿剑下多年苦练,不在“明月沉西海”之下,君今无意逐鹿,但求巅峰,李某已去,君意若不平,足堪请肖门主以代之。方多病脸色惨白,看着那纸上最后一句:李相夷于七月十三日绝。